巴西农业“效率革命”的三大要素:资源异禀、集约耕作和政府支持。
“效率革命”,这是巴西农业发展的指针。有两组数字印证了巴西的农业成就:在过去20年间,巴西开垦的土地面积仅增加了25%,农业产量却猛增152%。
2010年,巴西农业仅占国内生产总值的5.8%,但是在当年经济增长中,它却贡献了26%的份额,以及38%的出口和37%的就业。
“尽管面临货币升值、物流不便等问题,巴西农产品出口在过去的10年间依然达到了年均14%的增速。”罗西说,“如果汇率、物流都改善了,巴西农业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?”这位68岁的老部长自问自答:巴西要成为“世界粮仓”。
而用巴西财政部长吉多·曼特加的话来说,这个国家的农业生产“每年都在刷新纪录”。
根据巴西国家地理统计局最新预测,今年巴西粮油作物产量有望接近1.6亿吨,比大丰收的2010年增产6%,再创历史最高纪录。
惜地如金锱铢必较巴西农业部首席战略管理顾问多萨坦言,巴西没有类似18亿亩耕地红线的制度,但所有的可交易土地都必须在政府注册备案,不然不准交易。
全球12%的淡水资源蕴于此,巴西是世界最大的蔗糖生产和出口国、第二大大豆生产和出口国、第三大玉米生产国。在这个盛产“罗纳尔多”的足球王国,农业亦浸润在深沃的土壤中。一组中巴之间的数据对比值得观察。根据巴西国家地理与统计局的数据,该国耕地面积截至2009年为6449万公顷,同一指标,中国已经超过1.2亿公顷。
巴西的比较优势在于存量。
“罗西部长曾说,巴西还有9000万公顷的可耕作土地尚未开发。”巴西大豆种植者协会执行理事里卡多说。如此换算,巴西还有一笔土地储备的“定存”,数量是13.5亿亩。
而据全国人大农业与农村委员会年初披露,中国所有的耕地面积大约为18.26亿亩。即便如此,巴西在放开土地市场方面依然显得“锱铢必较”。
“巴西不想成为土地投机者的乐园,我们也不会把自己的国土变成金融化的商品。”罗西表示,对此设立的门槛是,外国人或外国企业不得购买5000公顷以上的土地。但他同时表示,正常的投资者不应被误伤。于是,巴西人想到了土地流转。“我们正在设计一项全新的法规,在保留产权的同时流转使用权,在约束土地用途的前提下,可将其出租50年。”罗西说。
事实上,他不久即公开吹风此项政策———鉴于当前全球粮食需求日益增加,政府正在就允许外资租赁土地进行研究。巴西农业部新闻官奥林匹奥表示:“相比出售,政府更愿意出租土地。”和“金砖国家”伙伴中国一样,巴西人要的是可持续发展。
在这个国度,有一部全世界独一无二的“保护”湿地的法律。
“如果一片农场建造在湿地周围,那这片农场在交易时必须连带湿地一起交易。买家若不愿意保护这片湿地,那他是无法买到农场的。”里卡多说。
家庭农场:农业集约化“黏合剂”
谈及巴西农业的竞争优势时,罗西提到的第一点是土地,第二便是家庭农场。巴西土地发展部的数据显示,巴西共有300万个家庭农场。也就是说,在巴西852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,平均不到3平方公里就有一座家庭农场。它们是巴西农业集约化的“黏合剂”,贡献着该国70%的豆类、58%的牛奶和45%的玉米。
与之相对应的是,巴西有数千个不以营利为目的的农牧业合作社,向社员提供产、供、销及市场信息一条龙服务的经济联合体。社员的农牧产品可自由出售,也可委托合作社出售。和美国、日本、法国等地一样,巴西的这类合作社起到了化零为整的作用,在避免农户零、小、散、乱且无序、盲目生产的同时,还在政府、市场和农民之间架起了直达桥梁,压缩中间环节以降低成本。
“小型家庭农场对应当地市场供应,大型农场对应资本密集型的商业化生产。”罗西说。
小农户也能做大买卖。
在世界最宽瀑布所在地的伊瓜苏,佩德罗打理着占地24公顷的农场。
得益于巴西国家能源署推广的家庭农场沼气处理系统试点,这里建有沼气管道,以便从农作物废料和牲畜排泄物中提取能源,出售给一些小型电站。
“我觉得自己的农产品能卖好价钱。”他说,“这是我的祖业,我会死在这片土地上。”佩德罗的邻居名叫德尔茜亚,合作社除了帮她推销猪肉和禽肉外,还在代表她与当地的电厂协商购买沼气的价格。这个农场每年给她带来8万多雷亚尔(约32万元人民币)的收入。
如果德尔茜亚能够参加巴西正在推行的增收计划,她的收入可能像自己每天挤的牛奶一样多得冒泡。
罗西阐述了这项“农耕+家禽+造林”的“大丰收计划”内涵:在同一片土地上,耕作谷物或大豆,同时在农田周围播种树苗;第二年,收获作物的同时,再铺草畜牧;第三年,绿树成阴;第四、第五年,牛羊茁壮,如此7年一循环。
而说到科技兴农,他们言必及巴西农业研究公司。服务于这家公司的员工中,超过70%的人拥有博士学位。
卡洛斯称,无论是技术员、农户还是部长或是总统,扁平化的上下联动推动了高效决策,“我从未看到层级沟通像今天这样顺畅。”政府“曲线救农”罗西说,巴西农业走得稳,因为有三条腿,除了家庭农场和科技兴农外,便是政府支持。
执着地维持高利率的巴西是一朵新兴经济体中的“奇葩”。然而,农户的融资成本之低却犹如里约热内卢沙滩美女身上的泳衣。
巴西央行今年以来已经3次提高银行基准利率,目前是12%。
多萨说,巴西政府正在推行一项为期12年、包括牧场再生在内的低碳农业计划,这项计划将为各大农场提供20亿雷亚尔(约80亿元人民币)的融资额,其中,农户可以享受3年的还贷宽限期,对于合作社农场,年利率仅为5.5%,对于家庭农场更是低至2%,甚至是零,目前这项计划正在部分州试点。巴西银行农业贷款负责人埃莫森表示,政府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也会向农户提供融资帮助,年利率是2%。
巴西是农业大国中的异类,因为他们自称不实施农产品补贴。但罗西不讳言两大“曲线补农”举措,除了低息贷款外还包括最低收购价政策,当农产品价格低于市场价时,差价将由政府埋单。
“但这类政府的投入成本太高,更多是引入第三方收购者,政府会通过提供运输便利等作为回馈。”他说。
巴西土地发展部相关人士还提到了“保本式”贷款,当农产品价格过低时,政府会通过允许农户少还贷款的形式给予他们补偿。
54岁的农场主贝尼托就享受到了优惠贷款。他同时种植着有机咖啡、橡胶树、樱桃、香蕉、芒果、菠萝等多类作物。他可以高喊着“还能再干10年”,却也时常咕哝“请不起人”。
对本国人力资源的激励和管理正是巴西提升农业效率的另一特色。
对上述资本密集型农业生产提供融资等方面的政策支持之外,对于同时在本国农业各个生产环节存在的劳动密集型生产,巴西政府另有一套办法。
在巴西牛肉加工巨头JBS的车间,偌大的一个车间却没有一名来自于阿根廷或巴拉圭等邻国的员工。
该公司高管莱斯利说,他们暂时不会遇到因农村富余劳动力向非农产业逐步转移,最终导致劳动力短缺的“刘易斯拐点”现象。
和中国不同,巴西实行的是全国统一标准的最低工资。今年,这一水平提高到了545雷亚尔/月(约2180元/月)。
JBS制定的企业最低工资则是700雷亚尔/月(约2800元/月),而一个装卸配送工说,他的月薪有1000雷亚尔(约4000元/月)。
“巴西的工会很强势。”罗西说。
推而广之,他聊起了政府之于农产品市场的作用。
“在此之前,人们过分相信市场的作用。如今,我们了解到政府可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。”罗西说,政府无意管制市场,但至少要对农户种植意愿等信息做到心中有数,避免无的放矢的规划。